京雪奇遇之五：在北野天滿宮初詣

二○一一年一月一日，我們在京都睡過頭，因為阿鳳送來「新年大禮」──鬧鐘沒響。狼狽梳洗後匆忙出門，已經超過下午兩點！
 

（後來上網爬文得知，受害者眾多，甚至有人約好擔任朋友婚禮攝影卻因為意外睡過頭而壞事，論壇上一片罵聲連連，人生大事可是一生一次啊！）

前一晚我們到知恩院聽除夜鐘，八坂神社、圓山公園及附近，一副不夜城模樣，因為交通管制，人頭比車輪子還多，經過好一番折騰才順利回到位於京都車站附近的旅館，已經將近凌晨三點。最後真正闔眼的時間，大抵已凌晨五點；睡前心想「明天我應該很難起床」，但又希望能早起參加人生頭一次在北野天滿宮的「初詣」。沒想到人算不如阿鳳算。

出門時沒下雪，但還是低溫，一路上看見許多私家轎車身上堆滿厚厚的雪。在京都車站搭上如沙丁魚罐頭的公車，內心竊喜：「這些人也睡過頭嗎？」但元日就是不一樣，就算已經下午，整座城市笑臉盈盈迎接新年第一天。我緊抓著公車拉環，如此愉悅地感受著。

公車接近上七軒，速度變慢，大多數乘客在「北野天滿宮前」下車。一下車，就有種好懷念的感動湧上心頭，距離上一次來天滿宮，已經是四年前的事情，那時是二月底來參加「梅花祭」，滿開的梅花還有鹹到吞不下去的紫蘇茶，印象很深刻。

跟上次一樣，寫有「天滿宮」的灰色大鳥居兩旁及參道，都是攤販，有吃有玩，參道中間一個人頭挨著一個人頭，異常熱鬧。

我們暫時略過這些有趣的攤販，打算先往本殿去完成初詣；不過一路上好多人在摸「牛」，據說可以增長智慧，我們也跑過去摸兩把湊湊熱鬧。越走近本殿、人頭越多，很多人擠在中間想要到最前面去參拜祈禱。因為我們只是象徵性參與京都的節期活動，所以直接從旁邊走往前面，然後發揮「三分球」的功力把錢「投」進看來有點距離的賽錢箱。

好多人跟我們一樣到旁邊扔個錢然後雙手合十祈禱數秒就離開，所以賽錢箱附近，好多錢在空中飛來飛去，我還被錢打到，然後那個錢就不知去向了（不是我的錯吧……XD）。

不免俗的我們也去抽籤，一人吉、一人大吉，相當開心。當然也買了幾個御守送朋友、買了枝初詣限定的「破魔矢」還有可愛的交通安全貼紙給自己，也沒忘記到社務所去寫御朱印。最後品嚐好吃的北野名物「長五郎餅」、還有在參道上吃吃喝喝，畫下我人生第一次初詣的美好句點。

京雪奇遇之四：大文字山與炸薯條

大文字山是京都的代表。我心裡一直有這樣的印象。

 

寫手帳畫插圖或無聊塗鴉時，想起京都，常會畫「大文字山」。很簡單，先畫一個類似饅頭的形狀，然後中間寫個「大」，就完成了，任何自認沒有繪畫天份的人都可以畫得不差。連續好幾年迎接聖誕時，我會把珍藏的京都積木組拿出來擺，加上彩色燈飾，「房間裡的迷你京都」一閃一閃，陪我做夢像在京都過聖誕；今年擺法略為不同，只拿出京都搭和「大文字山」當代表，有它們就是京都。

 

大晦日的京都下大雪，連接著兩三天，溫度維持零度上下，雖沒有再大雪紛飛，街道上四處可見殘雪或薄冰。那天在金閣寺的停車場看見雪白的左大文字，很快就聯想到與左大文字隔著鴨川遙遙相望的「大文字」，應該也會變成白色。可惜一天內實在趕不了太多行程，當時我們只閃過這樣的念頭而沒有行動。

 

兩天後，我們終於見到白色的大文字山，在鴨川三角州附近一家頗有人氣的咖啡館。等待十來分鐘才順利坐進「展望席」，大文字所在的如意岳並沒有白雪覆蓋，但「躺平」在山頭上的大文字還維持它的白色衣裝。真有意思，低頭啜一口黑色的原味咖啡，抬頭就望見白色的大文字山。過年期間店內人聲鼎沸，但只要眼睛對上遠方的白色大文字山，身邊的雜音好似瞬間消失，只剩我和「他」的「兩人」世界。

 

除黑咖啡外，另外還點了一盤據說是招牌點心的炸薯條，不知道是錯覺還是大文字山施了點小法術，這家咖啡館的薯條咬來格外サクサク（酥脆），非常可口。寫這篇文章的當下，咬下炸薯條所發出的清亮聲音，再次於耳際響起。

 

京雪奇遇之三：大雪金閣

（金閣寺境內，這些人排隊等著敲鐘，據說可除厄。）

連南邊的東寺都大雪紛飛了，位在京都北邊的金閣寺，應該，就是，我夢寐以求的，那、樣、吧！

為把握時間，離開東寺後不等公車改搭計程車「小黑」。天候不佳，等上好一段時間才攔到一台空車，說明往「金閣寺」後，還要補充是｢ゴールデン」（GOLD）那個，因為「金閣」和「銀閣」的日文發音太接近，兩個地方卻一東一西相距甚遠，跑錯就白搭了。

一路上都是雪，馬路也因為積雪而較為難走。越往北，車輛越多，因為大家都趕往金閣欣賞難得的「雪化粧」？還是道路難行而塞車？或許兩者都有。

車子一路沿西大路通往北，車窗外的京都是一整片銀白世界，大雪持續下著，我感覺心臟激動地跳著。快到金閣寺正門前，因為塞車而暫時動彈不得，我們決定下車步行。才打開車門，就看到前後幾台小客車也有乘客途中下車，心想大家真有默契，金閣寺雪化粧果然是魅力無法擋啊！

大雪持續下著，毫無變小或暫停的跡象。天空灰濛濛，雲壓得很低，地面積雪甚厚，人類世界好似被夾在雲與雪中間的三明治內餡。這是上帝的「大晦日特餐」嗎？是的話，這份特餐的餡料真是豐富，目光所及盡是白雪與人頭，彷彿是快晴天氣到戶外草地野餐般，人聲鼎沸，男女老幼全都出動了。

為了一睹「傳說中」的雪化粧金閣寺，冷？沒在怕的！錯過這次要等什麼時候呢？

這次返京前，希望有雪，可能下雪，但沒有想到的是，京都大雪，就在二○一○年的最後一天。我想這一天對我來說已經是永生難忘，而且十分願意一點也不誇張的說：「此生無憾了！」

京雪奇遇之二：遇見上七軒

最近的台灣好冷，台南也難逃冷得哀哀叫。暫時把電腦桌面上的雪金閣卸下了，這篇也沒有大雪照片，請安心閱讀不必發抖。:p

 

桌面上的新照片正是上面這張，正月一日初詣後在京都上七軒拍攝的，正值向晚時分，氣氛甚好。不難猜到我們是到附近的北野天滿宮參加初詣。參拜完，品嚐過豐臣秀吉喜歡的「長五郎餅」，從天滿宮側門離開，走出去就是上七軒。

 

「上七軒」放在我心裡很久很久，如今才第一次見到她真面目。舒國治《門外漢的京都》封面上的黑白照，就是在上七軒歌舞練場的入口拍攝，偶然一位陌生人偶然轉頭一望，是路過而已還是從此成為常客。多年前，《門外漢的京都》把我推落千兩百年古都，自此心甘情願企盼與之終老。

 

逢正月初一，許多店家尚未正式營業，同時白晝將盡，能見度漸低，當上七軒的燈籠悄悄亮起，我們不禁循著看得見亮光的店家，好奇探望。離開前，造訪了兩家店，照時間順序分別是「弓月」和「がまぐち」，前者販賣以女性為取向、兼俱美感與實用的和小物，後者則是口金包專門店。

 

進入「弓月」，是因為我們散步到它店門口前，穿和服的女店員正好掀開暖簾，彎著腰身、面帶溫柔笑臉，要送走幾位客人。客人離去後，預備折返店內的她看見我們在門口徘徊，帶著熱度的客氣聲調招呼我們進門看看。

 

「好溫暖哦！」進門就是暖氣，對照方才門外雪在融的低溫，讓人放鬆許多。雖然店內沒有其他客人，精致的擺設也讓人不禁聯想起眼前的和小物應該頗「高貴」，但翻翻價格標籤後，驚喜發現它們就跟女店員的笑容、店內恰好的溫度一樣，美麗又舒適。後來我們買了「五樣和菓子」──五個長得和菓子模樣的磁鐵。

 

走出「弓月」，女店員同樣送我們到門外，掀起暖簾的一角，巧笑倩兮向我們揮手道再見。

 

往千本通方向、快到上七軒的盡頭時，S驚喜發現另一間他曾經來過的店。說發現倒不如「想起」更為貼切，「がまぐち」是一家口金包專門店，整家店就只買口金包，小到放一顆印章、大至斜背或後背在身上，全都是口金包。

 

走進店內，原來要拖鞋啊！商品全都擺放在榻榻米上，「有點麻煩呢！」穿著短靴的我情不自禁這樣想，但回神過來時我已經脫鞋踩在溫暖的榻榻米上，滿屋子的口金包，好像眾星拱月包圍住我。

 

S說，這家店的主人之前上新聞，因為他把自己的孫子放在後背的口金包裡面背上街，引起眾人注目。有趣的是，跟店員一聊，赫然發現他就是那個被裝在口金包的小朋友的爸爸，「現在已經五歲了呢！」「啊這麼大了呀～」。

 

不知道是不是這故事的加持，加上與故事主角有關的人物就站在眼前，曾經覺得口金包很老氣的我，竟然熱切地挑選起想要拿來當零錢包的口金包。我為自己選了一個卡通青蛙圖案的，覺得這樣稍微新潮的設計對比口金包的懷舊感，是我一向偏愛的「混搭風」。

 

「上七軒」的原意是開設在此的七間茶屋，不難想見它只是短短一段路，走來不過十幾分鐘，卻讓我反反覆覆回味不已！連商店都是道地的町家風，進門要脫鞋的感覺真好，雖然比較麻煩。正因為要脫鞋踩在榻榻米上，老闆或店員是跪坐在榻榻米上接待、整理商品，客人一旦脫下鞋也就不會只是隨便進門看看而已。

 

京雪奇遇之一：先往南到東寺

二○一○年最後一天，京都大雪。

回想起來，應該是旅館自動門打開的瞬間，那迎面而來的京都冷空氣摻著雪花片，把我們捲入某個雪白異世界。等我們回神時，眼前的京都有藍天配上豔陽，正常得跟儲存在大腦裡的舊影像同個模樣。只是電腦裡，那一張張幾近黑白色調的照片，似乎伸手就碰觸得到的低溫，是怎麼一回事?

 

京都大雪的前一個晚上，我們在大阪環球影城又度過一次聖誕節，五顏六色的聖誕燈飾、擬真的歐美街景、幾近零度的冷空氣、節奏輕快的應景音樂，正是我心中的完美聖誕節。記得排隊要玩旋轉木馬時，兩人同時發現對方的頭髮上、衣領上出現白色不明物體。可能以前也是有被這種小小的、白白的東西給欺騙過感情，一時沒特別反應，直到看見昏黃路燈照射下，白色小降落傘一個個從天空躍然而下，大腦正式研判：「下、雪、了！」

 

偏南部的大阪都飄雪了，京都應該也會有吧？可惜回到京都沒發現「異樣」。倒不算失望，京都本來就很難下雪，盆地加上背風，水氣很容易被阻擋在外；往往從腳底冷遍全身，白雪小將們還是很不給面子，不下來玩就是不下來玩。

 

二○一○年最後一天的上午，我賴在床上時，S說：「京都下雪了！」我還睡眼惺忪，S說：「看這情形，雪會下一整天哦！」我才清醒過來。連忙靠向窗邊一探究竟，啊啊，對面房子的屋頂都白了，黑色柏油正一點一滴被白雪小將攻佔。那、那、那，然後然後然後咧？

 

還是S頭腦清楚，「這裡距離東寺不遠吧？先往南邊去。」我們住的地方位在京都南邊，南邊的雪都這麼大了，北邊應該不用擔心。「金閣寺！」我激動的說，想起二○○七年冬天來京都時沒能看到金閣寺雪化妝，這一次、這一次，可以圓夢吧？

 

旅館櫃檯的小姐說，步行到東寺大概要十五分鐘，我心想皮要繃緊了。這一生只有年紀小小小時候曾在合歡山被雪打過，還有在北海道居遊時用路邊殘雪堆迷你雪人、冰必魯。眼前的京都大雪紛飛，應該不是「好夢幻呀」或「好浪漫啊」可以一語帶過吧！

 

「走！」旅館自動門一開，迎面而來的京都冷空氣摻著雪花片，一左一右從腰間捲住我們，半推半就中，我們急行在逐漸變白的柏油路上。